我13歲那年,父親不再在我的世界里。他的離去,如同一道永遠的風景線,讓我失去了對自己的管束和對知識的渴望。我16歲時,我進入了一家工廠,那之前我只上了兩年技校,但因打架被開除。我喜歡夜班,因為那是我們共同度過白天睡眠時光的方式;我喜歡打牌談戀愛,因為生活中似乎沒有其他的事可做。
她,在我的18歲生日之際,加入了我們的工廠。她有著蒼白的臉龐,長發總是扎成一個端莊的辮子。我覺得她美得如同星辰一般。有一次,我邀請她一起看電影,這雖然是一種老土的手段,但它展現出我的純真。她笑了,并以寬容拒絕了我,就像對待一個犯錯的小弟弟。那一刻,我意識到她的年齡比我大8歲,但這并不重要,因為在我的16歲時,我曾經有過一個比我大6歲的女友。
然而,她與眾不同。在這個決定上,我知道放棄可能會讓我后悔。但元旦節,我們聚餐,她很快就離開了。我也草草吃完飯,然后跟隨她的腳步來到了她的辦公室。她正在閱讀一本英文書,當看到書中的字句時,她提議我們玩牌,每次輸的人都要滿足對方的一個要求。結果,她贏了,我問她想要什么作為勝利者的回報。她平靜地說:“你應該戒煙。”這句話讓我停下動作,好奇地問為什么。她依然保持著平靜,說這是因為18歲男孩抽煙太早,而且如果他戒煙,他將會變得更英俊一些。這讓人難以抗拒,即使是我——盡管多年未曾哭泣,也決不讓自己在她的面前流淚。
從此以后,她不再把我當作普通人看待,這讓我感到無比幸福。在她的面前,我變得更加文明禮貌,只為證明給她看。在工作中盡力幫助她,上下班路上幫忙搬自行車,雨天送雨衣......每次都感謝,卻又無法表達深層的情感,因為只有當她正視我的存在時,這份情感才顯得完整。
有一晚空余時間給我準備夜宵的時候,看見背對門梳頭發的一幕:烏黑頭發、柔弱肩膀、蒼白消瘦的手……一切都顯得那么不可思議,一切都仿佛是在夢境中。當窗外響起“啪”的聲音,是梳子的滑落聲帶來的驚叫。當剎那間心跳加速,用手緊握冰涼的手,而那個瞬間戰栗幾乎要將其吞沒。但轉而眼前的場景卻是如此平靜:沒有回頭,沒有言語,只有輕輕擺脫手指,并彎腰撿起掉在地上的梳子。一切,都仿佛在無聲地告訴他:不要觸碰,不要靠近,不要介入。
然而,在心底深處,那個十八歲的心靈不斷用單薄雙肩去關注、照顧、執著于那個26歲女人。而且,無論何種形式或狀態下,都能收藏住他所展露出的多情與脆弱,使他明白踏實和執著是做人的必備品質。自父親逝世之后,每逢佳節,他從未愿意留在家里。而今夕之夜,在冷風和爆竹聲中,他來到了那個女人的樓前。他知道他們全家團聚,而這個時候,他唯一想做的是看到那張蒼白臉龐。他猶豫片刻,再敲響門,當門打開,一片死寂與鄰居歡笑形成鮮明對比。他猶豫,然后敲響第二次。當門打開,他走進房間,與陰暗相呼應的是照片里的結婚照——丈夫英俊瀟灑,而照片上的妻子則健康鮮艷。不知何故,那張詬誶照片旁邊竟然也有丈夫的大幅畫像。他轉身望向少女,被淚水覆蓋的聲音透露出一種哀傷:“兒子沒見過爸爸,你們剛結婚三個月,你們還沒開始新生活呢。”
這一刻,一切都是那么沉重,又那么耀眼亮麗——就在五彩斑斕煙花綻放之際,他們擁抱彼此,以這樣的方式共享這段特殊而又充滿痛苦的喜慶。